端午节到了，先唱个儿歌助助兴。且听这一个。

燕呀燕，飞过天。

天门关，飞上山。

山头平，好种菱。

菱角出，好种粟。

粟头摇，摇过桥。

桥上打花鼓，桥下搨麦鼓。

儿歌顶针押韵，节奏明快，读来有说不出的欢喜。这个歌谣流传于黄岩一带。山头种菱，像是空话。其实不是，大约是梯田吧。南方的风物，多有外人不可测者。这个儿歌本来浅显易懂，但是里面有方言，所以还有疙瘩要解。所谓“搨麦鼓”者，是指一种面食。先说搨字，原是摊的土音。麦，是说麦粉。鼓，乃象形。综合起来，就是一种麦面做的馅饼。常见的是梅干菜猪肉饼。现在台州的大街小巷，还随处可见。但是，一般人家都不会做。台州的青年妇女，除了做米饭，于面食上，都欠功夫。

十年前，一只直径五寸的麦鼓价值两元，现在已涨到了五元一只。料还是那料，味却愈来愈香，概因吃的少了。朱朱很喜欢吃麦鼓，每次逛街前，她都不吃早饭，说要去街上吃麦鼓。街上做麦鼓的多是山里来的阿嫂，围着青布围裙，前置一炉，炉上搁一鏊盘。阿嫂将顺手淌的面包了梅干菜肉馅，放在平板上用手按扁，怕面粘板，板上通常都抹上菜油。饼按开后即放在鏊盘里，烙至两面黄即可。然后对折成半月形装在塑料袋里出售。吃的时候，如果能有一杯果汁同食，滋味会更好。一般榨凤梨汁或西瓜汁，朱朱都很喜欢。

北方人称麦鼓叫菜饼子。淮安人家最喜欢的菜饼子是韭菜馅的。我大姑姑做韭菜饼最好，皮薄如麻纸，不露馅不流汁。做韭菜饼是个技术活，不是谁都能做好的。和面一工，包馅一工，烙又是一工。处处不差，其味乃出。只是，现在我再也吃不到大姑做的饼了，她已去世多年。通常家乡人吃韭菜饼要煮一锅米汤，汤不必稠。夏日夜晚，在场院田头，将米汤凉透，盛上一碗放面前。看着满天的星斗，听着盈耳的虫声，于习习晚风中，吃饼子喝米汤，是农家人莫大的享受。能将一天的暑热劳乏祛除殆尽。

台州人端午不爱吃粽子，不扣花绒，不煮鸡蛋。一个个“不”字，都在提醒我，君作他乡客，历时已久然。端午节是小孩子的节日，淮安乡间这一天照例是十分热闹的。小时候，端午节小孩的手上都扣上了花绒。是蚕丝染成的红线，多股的丝线拢成一束扎缚于手腕处、脚腕处、脖项处。绒头剪齐成穗状。扣好了花绒，若在小儿的眉心处再点上一筷头的朱砂痣，小儿就赛过年画里的仙童那样好看了。可惜我们身边没有幼稚的小儿可供玩耍，明儿已经长大，且又不在身边，因此想起这些，心里微微有些落寞。

乡人小徐回老家淮安娶亲，走了有一月了，托他带些苇叶来，不知能否在端午前赶回。有点想念家乡的粽子了，还有久违的故乡风情。